文/邱正伦

我对当代中国花鸟画的看法是：当下的中国花鸟画创作呈现出这样一种情景，似乎任意一种艺术风格都能找到自己赖以栖身的枝条，花鸟画界也似乎出现了某种春天里的景象，既是春风杨柳，又是鸟语花香。但是，在我看来真正能够显现中国花鸟画春天景象的画家并不见多，花鸟画作品也没有在真正的意义上形成万紫千红的争春局面。但是郭睿的花鸟画创作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我的这种印象。不仅如此，说得更确切一些，郭睿的花鸟画创作似乎还有可能为中国当代花鸟画的探索空间提供应有的启示性和可能性。

我之所以这样来看待郭睿的花鸟画创作，决不是因为郭睿在当代中国花鸟画创作中极力地将自己的创作探索方式指向当今流行的水墨实验艺术，或者说观念水墨，或者更进一步地说，根本上宣告放弃和停止创作，宣告笔墨等于零，并以此招摇过市，标榜自己是如何的先锋与前卫，将皇帝的新装穿在自己身上，借以显示自己的高贵身份。恰恰相反，郭睿的花鸟画创作正好在这种热闹非凡的潮流中，在这种貌似繁荣的景象中保持住了自己的冷静和独立，将自己的艺术坐标定位于传统笔墨的写意创作。就具体的创作线路而言，郭睿的写意不是审美情绪任意的笔墨挥霍，而是有着深厚的工笔积淀背景。换一种方式说，郭睿的当代花鸟创作意识同中国花鸟画的传统始终保持着密切而深厚的血脉联系。在他的当代花鸟画创作中，吸收了五代徐熙、南宋法常、元朝王冕、明朝徐渭、清朝朱耷，包括近现代的吴昌硕、齐白石、张大千等花鸟画大家的笔墨传统，尤其是宋元花鸟画的笔墨传统对郭睿当代花鸟画创作影响就更加强烈。窥探郭睿的创作秘密，也许我们并不可能完全准确地捕捉到画家创作中的许多细微处的因素，但是有一点是无容置疑的，郭睿的创作情绪总是习惯于同中国传统写意花鸟画的精神香火保持着充分的联系和贯通。或许，这正是郭睿得以独立于当代中国花鸟画的秘密所在。

郭睿正是在写意花鸟画上的创造和对前人传统绘画的突破上，与当代的花鸟画创作拉开了距离。有关这一点，郭睿主要得力于在如何对待传统、对待新时代艺术审美要求的问题上，勤于理论的思考和艰辛的实践。在强调主体作用、笔墨拓展、构成形式新变化和鲜明个性艺术上，去跨越传统程式化习惯所带来难以逾越的门槛，另一面他有极为丰富的学识修养、超人的艺术悟性、非凡的艺术胆识，正是依赖这三个条件，郭睿在当代写意花鸟画领域上有望创造出独具面貌，自成一家，具有鲜明个性的当代中国花鸟画家。

郭睿在花鸟画创作中，既强调绘画的主体意识发挥，又强调从整体上继承传统花鸟画的笔墨精神。第一、在丰富的传统遗产中撷取“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意象表达手段，又广泛地地吸取民间剪纸、漫画、装饰画、文人画等艺术形象的塑造方式，并将这些丰富的审美因素融合到自己当代花鸟画创造中，赋予作品独特的精神世界、人格气质。正是郭睿这种独特的情感释放方式和抒写方式，将心灵意趣重新熔铸成一种既区别于前人又不同于今人的独有意象化的花鸟造型形象，构成了对传统意象造型观的继承与超越。第二、郭睿在创作中充分认识到传统中过于稳定的笔墨程式已阻碍了中国画艺术的向前发展，不符合新时代的审美需求。因此他强调笔墨要与时俱进，对传统以线为核心的语言体系进行体格转型意义上的解构和重构，继承中国传统花鸟画中简括、气韵生动的笔墨精神，适当地汲取其它艺术中有益的技巧成分来拓展增强笔墨的现代表现性。大胆地解放线条与色彩，让线条与色彩的中国写意精神得到充分的发挥。第三，根据花鸟画的传统笔墨精神，郭睿在形式语言上进行了进一步的探索，他似乎有一种将形式向细微极端方向推动的创作追求。就这一点而言，郭睿表现出了极端的耐心，他细致而沉着，在花鸟的精微处吐露画家的审美意趣。

依照笔者的看法，正是这一点，郭睿吃准了中国花鸟画艺术的微言大义。往往在细微处见精神，往往在细微处能够充分显示艺术家独特的笔墨锋芒。我想郭睿之所以能够将他的花鸟画创作向细微的纵深处持续推进，很大程度上，得宜于画家的人文积累优势。绘画艺术的工夫往往并不是在绘画之中，而是在绘画之外。这正如我们描绘花鸟，我们描绘的目的往往不是花鸟本身，尤其不是某一具体花草的功能属性，某一具体鸟雀的多少片羽毛，而是花鸟背后的一切，包括花鸟背后的春夏秋冬、世态炎凉与人情冷暖。

（邱正伦：西南大学美术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著名美术评论家）